“Twitter统帅”鏖战“经济学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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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
作 者 | 刘胜军
01经济学白痴
“70后” 特朗普推特治国，每天骂人无数。
经济学家以理性和逻辑著称，而无厘头是特朗普的核心竞争力。命中注定，经济学家们不喜欢特朗普。
从一开始，特朗普就是经济学界眼中拳法怪异的 “西毒欧阳锋”。
从特朗普聘请库德洛担任白宫首席经济顾问，即可看出特朗普的经济学品味之低：
• 库德洛没有经济学专业教育背景，连硕士学位都没拿到。
• 90 年代初，库德洛因酗酒和吸毒接受强制治疗。
• 他最出名的角色是美国 CNBC 电视评论员。
经济学家们大多讨厌特朗普，但最给力的还是诺奖得主克鲁格曼。
网红+黑嘴
克鲁格曼 2008 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最主要的贡献在于国际贸易理论。克鲁格曼强调：
贸易并不需要是技术或要素禀赋差异的结果，而可能仅仅是扩大市场和获取规模经济的一种途径。国际贸易的意义就在于能够形成一个一体化的世界市场，厂商可以打破单一狭小的国内市场限制，在世界范围内扩大产品销售市场，并从别国进口其它差异性产品，以满足消费者需求。
可以想象，克鲁格曼是国际贸易的坚定支持者，遇到 “关税人” 特朗普自然是冤家路窄。
▲因劝阻无效怒辞白宫首席经济顾问的科恩
更有趣的是，特朗普以骂街著称，而这方面克鲁格曼功力毫不逊色——克鲁格曼被誉为凯恩斯以来文笔最好的经济学家。东邪西毒——真是棋逢对手。
与其他经济学大师相比，克鲁格曼有一个天赋：用简明易懂的语言讲述严肃的经济学问题。1983 年的里根总统经济报告就是由克鲁格曼主笔的。
1992 年的总统选举使克鲁格曼在全美国人面前大出风头，给克林顿极大帮助，但克林顿上台后并没有聘请他为总统经济顾问，原因在于克鲁格曼性格过于刚直。克鲁格曼自己也说：
从性格上来说，我不适合那种职位。你得会和人打交道，在人们说傻话时打哈哈。
1996 年克鲁格曼出版的《流行国际主义》一书大胆预言了亚洲金融危机。该书在短短两年内重印了八次，总印数达 120 万。一夜间，圈粉无数。1997 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预言得到验证，奠定了克鲁格曼作为 “新一代经济大师” 的地位，被称为 “经济学界的黑嘴”。
自特朗普上任以来，俩人就干上了。克鲁格曼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个孩子，他要戳穿特朗普 “皇帝的新衣”。
无知者无畏
克鲁格曼从来没有看好过特朗普。
2017 年 2 月特朗普上任不久，克鲁格曼就炮轰特朗普——《特朗普的力量源自无知》：
总统继续依赖一名似乎从右翼阴谋论者那里获得战略信息的首席顾问（班农）……在经济方面，呃，完全没人在行啊。本应提供技术专业知识的经济顾问委员会已经被从内阁降级，不过那也无所谓了，反正没人获得任命……
我还是不要对这位 Twitter 统帅太过苛刻了：在他的党内，对专业知识的鄙视很常见。比如，最有影响力的共和党经济学家不是具有保守主义倾向的严肃学者，而是连数字都弄不对的著名笔杆子……
称职的科学家会告诉你，气候变化是真实存在的；称职的经济学家会告诉你，减免税额不会没有成本；称职的选举专家会告诉你，并不存在数百万非法投票；称职的外交官会告诉你，伊朗核协议是合理的，而且普京不是你的朋友。所以，称职的人必须被排除在外……各种迹象表明，掌管大权的人在各个方面对自己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美国和世界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东西了。想一想：如果您的雇员表现如此糟糕，你就会立刻他从任何负责任的职位赶走，并强烈建议他去接受心理咨询。而这家伙却是世界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的总司令。
2019 年 1 月，克鲁格曼撰文《特朗普和他的弱智团队》，将扫射目标扩大到特朗普团队：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尽管特朗普看起来很像。如果不去了解和承认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的“非凡”素养，你就无法完全理解特朗普如今在政策上的丑态百出。当然，我说的“非凡”，是指非同一般的低素质。
为美国总统工作是使事业上升的催化剂，能使你的履历变得更赏心悦目。然而，特朗普在任总统的这段时期，是如此混乱不堪，以至于任何与他有关系的人都受到牵连——这也是为什么，在仅仅两年时间里，就有一大串或心灰意冷或名誉扫地的人选择离开特朗普。
那么在这样的时候，谁还愿意继续为特朗普效力呢？只有那些已经完全没声望的人了，而这样的原因，通常是他们在从事的领域里非常差劲。
一年前，我曾指出过，特朗普的行政管理团队，正使政府变成有史以来最糟糕最愚蠢的政府。然而，自那以后，情况还在变得更糟糕更愚蠢。而且，我们仍然没有触底。
猪队长+猪队友。这世界不热闹都不行啊……
中美贸易战：错误认知导致错误行为
中美贸易冲突，是贸易专家克鲁格曼写作的重点话题：
美国法律已经很清楚的写明了、规定了美国总统什么时候能施加关税，特朗普没有遵循这些规则、规定，这就是对美国法律精神最大的践踏。
美国到底还有没有谈判的信誉？过去，与美国签署贸易协定的国家认为“协定就是协定”。现在他们知道，任何由特朗普牵头签署的文件，特朗普仍然可以自由自在的、以似是而非的理由，在任何他想起来的时候，让这份协定付诸东流、功亏一篑。特朗普的种种做法已经毁掉了美国的国际信誉。美国会再次伟大？逗我。
美国现在的所作所为可能会导致整个贸易体系崩溃，并使得世界贸易额大幅减少。但特朗普似乎认为，全世界将屈服于美国的经济实力及他在达成协议方面的手腕。
这位用 Twitter 治国的领袖和他的助手们都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者不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是我们的贸易伙伴们无法给予的。不是不愿给予，是无法给予。
他坚持认为，这个贸易顺差意味着中国是赢家——等于每年从美国窃取 5000 亿美元。正如许多人指出的那样，这是垃圾经济学。除了在大规模失业时，对一个国家的经济来说，贸易逆差并不是损失，贸易顺差也不是收益。总的来说，美国的贸易逆差，只是美国吸引外来投资多于在海外投资这一事实的另一面。贸易政策与此无关。
全世界一再低估特朗普团队 “无知者无畏” 的程度。早在 2018 年 7 月克鲁格曼就警告：
大多数企业或金融市场上的大多数投资者并未足够认真地看待贸易战的威胁。他们觉得这似乎是一个过渡阶段，似乎会有成熟稳重的人介入并阻止这种向下的恶性循环，以免它走得太远。但本届美国政府缺乏这种成熟稳重的人，基本上是通过发脾气来制定政策。一场全面的贸易战貌似太有可能了；事实上，它可能已经开始了。
特朗普声称 “贸易中很容易打赢”（easy to win），但如今点事实不断打脸，特朗普已经进退两难。克鲁格曼早在 2018 年 4 月就给出了深刻的解释：
为什么美国和中国之间的“双边”贸易如此失衡？答案是，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统计错觉。中国是一个大组装厂：来自日本和韩国等国的零件在中国被组装成消费品，销往美国市场。所以我们从中国进口的很多东西都是在别处生产的。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求中国停止扮演这个角色。事实上，也不清楚中国在减少与美国的双边贸易顺差方面能做多少：要减少顺差，它必须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经济体系。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进行全面贸易战，将我们现有的全球经济的相当一部分毁掉。
特朗普本人也许可以接受大规模的去全球化。但正如我们看到的，他钟爱的股票市场不喜欢这个想法，理由很充分：企业是基于这样一个假设去投资的，那就是，紧密相连的全球经济会持续下去，贸易战会让许多投资搁浅。贸易战也会摧毁支持特朗普的很多美国农村地区，因为我们的大部分农产品是用于出口，包括近三分之二的粮食。这就是为什么事情看起来如此前后不一。特朗普先是在贸易问题上发表强硬言论；然后股市下跌，他的顾问们竞相表示贸易战不会真的发生；然后他担心自己看起来很软弱，所以就在 Twitter 上发出更多的威胁；如此循环。我们就称之为挥舞连枷的艺术吧。
知己知彼
2019 年 7 月 4 日（美国国庆日）克鲁格曼撰文《特朗普正在输掉他的贸易战》：
美国总统特朗普所说的“贸易战是好事而且容易赢”这句话肯定会被当做名言载入史册——但不会是被当做好的名言。相反，它将被用来作为负面例子说明，傲慢和无知常常成为重要政策决定背后的驱动力。
首先，认为我们能够轻松打赢贸易战的想法所反映的正是那种严重扭曲的唯我主义。有太多身居要职的美国人似乎无法理解一个现实，即我们并不是唯一拥有独特文化、历史和认同感的国家，并不是唯一为自己的独立感到自豪的国家，并不是唯一极不愿意做出好像屈服于外国霸凌一样的让步的国家。“国防愿出万金，进贡不给一分”并非美国所独有的观点。
具体而言，认为在所有国家当中，偏偏只有中国会同意一项看似向美国屈辱投降的协议，这样的想法简直荒谬可笑。
中国从美国买的东西可能没有向美国卖的东西那么多，但中国农业市场对美国农业州选民来说至关重要，而这些选民是特朗普必须牢牢稳住的。因此，特朗普对轻松取得贸易胜利的设想正在变成一场政治消耗战。
与此同时，特朗普对以往贸易协定的随意破坏严重损害了美国的信誉，削弱了国际法治。
中国试图教特朗普一点经济学
克鲁格曼 8 月 8 日撰文《中国试图教特朗普一点经济学》：
如果你想看清正在同中国打的这场贸易战，你需要认识的第一件事是，特朗普正在做的一切事情毫无意义。他关于贸易的观点是前后不一的，他的要求是令人费解的。而且他大大高估了他给中国带来破坏的能力，同时又低估了中国反过来能够给美国带来的破坏。
你需要认识的第二件事是，迄今为止，中国的反应是相当温和、有分寸的，至少考虑到当前的局势是如此。中国还没有使用他们可以动用的众多反制手段以抵消特朗普的行动和伤害他的政治基础。
为什么中国没有尽全力（反制）？在我看来，他们好像仍然在试图教会特朗普一些经济学知识。事实上，他们通过行动一直在表达的是：“你认为你能欺凌我们，但事实上你不能。另一方面，我们能够摧毁你的农民、你的股市。你不重新考虑一下吗？”然而，没有迹象显示特朗普明白了这个信息。
就特朗普的观点而言，他的无条理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最近的一则推文就是完美例证。请记住：特朗普一直抱怨美元强势，他称美元强势将美国置于了不利的竞争地位。周一，他要求财政部宣布中国是“汇率操纵国”。然而，第二天他就得意洋洋地写道：“来自中国和世界其他地方的大量资金正涌入美国。”他称之为“一件漂亮的事情”。真的吗，当“大量资金”涌入你的国家时会发生什么？你的货币会升值，这恰恰就是特朗普一直抱怨的事情。
中国会屈服于他的要求吗？简短的回答是：“看是什么要求？”特朗普看来主要是针对中国对美国有贸易顺差采取行动，这种贸易顺差的形成有多种原因，实际上并不在中国政府的控制之下。
特朗普政府中的其他人担心中国大力发展高科技产业——这可能真的会威胁到美国的主导地位。但与美国相比，中国既是一个经济超级大国，也是相对贫穷的国家。设想这样一个国家在胁迫下收回其科技雄心，是非常不现实的。
特朗普的关税当然会伤害到中国，但北京处于非常有利的反击地位：中国可以通过货币和财政刺激政策增加国内支出；它可以通过人民币贬值来增加向世界和美国出口。与此同时，中国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痛苦施加给美国。中国可以从其他地方购买大豆，这会伤害美国农民。正如我们本周看到的那样，即使是人民币的象征性贬值就能使美国股市暴跌。因此，特朗普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要差得多。我的猜测是中国使其货币稍稍贬值是试图用现实教育特朗普，但是我非常怀疑他从中学到了哪怕一丁点东西。他的政府一直在持续地大量流失懂经济的人。
善哉克鲁格曼！悲夫特朗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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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军
坚持讲真话的经济学家
国是金融改革研究院院长
2014 年参加总理经济座谈会
70 后经济学家代表人物之一
著有《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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